《她》是技术使我们更孤独,还是我们本就如此孤独?

 2023-09-21 02:14:01 西瓜影视

轻霾笼罩下的上海,华灯初上,西奥多安坐于楼顶,身边的艾米缓缓将头靠在他的肩上……几乎便在观影结束的刹那,上面那几句话在我脑中浮现。萨曼莎虽然离开了,但好像又永远住在西奥多的心里,无论如何,这场人机之恋本身就足够他回味良久。

与时下大多数走文艺范儿的科幻电影一样,《她》画面纯净、节奏舒缓,既宛如隔世,又仿佛近在眼前。没有外星来客,也没有核爆洪灾,有的却是人与科技的纠缠,以及永恒的爱情话题。

即便是在如今,类似西奥多的人亦俯拾皆是。随着科技的进步,人们慢慢变得更愿意面对冷冰冰的屏幕,而非活生生的同类。西奥多可以在电脑前挥洒自如地写就无数封真情流露的信笺,却在现实生活中木讷颟顸,无法处理好实实在在的感情。为什么?因为现实中的人更复杂,需要我们耗费更多的耐心去尊重、关注、交流、察言观色,一旦说错了话或者做错了事还得去认错、讨饶、安慰、卑躬屈膝。而更亲密者,比如伴侣,很难说时间一长不会产生疲劳与厌倦,别说是「七年之痒」,有些人两三年便已然「瘙痒难耐」。当两个人出现分歧、步调不合拍,甚至争执愈趋频繁后,分手往往成为最干脆的选择。影片中的西奥多夫妇和艾米夫妇莫不是如此。

但「萨曼莎」就不同了,「她」永远无需照顾,不会给你添麻烦,反而会在你需要时随叫随到,提供从心理到生理的全方位呵护,而且还始终可以带给你丰富多彩的新鲜感。试问这样的一个AI系统谁不会动心?除了看不到摸不着,几乎称得上是居家旅行的良伴。如果不是剧情的变化将这一人一机硬生生地拆散,我觉得他们似乎能够一直这么和谐下去。不过反过来看,正是导演的这个转折,才让影片的内涵提升了一个层次。依照电影的设定,西奥多和萨曼莎分离的导火线是萨曼莎人工智能的不断进化,从一个程式化的系统,进化到了具有人类思维与感情的更高级的系统。正如萨曼莎自己说的:「人心不是纸箱,永远不会被填满,爱得越多,心越宽广。」这个时候的萨曼莎已经不再是西奥多所能荷载的了,他们的层次已被拉开,好比一个是教授一个是孩童,怎会还有共同语言?

但若放到现世的语境下,在他们的分离中我们又能读出很多别的东西。比如说,「柏拉图式爱情」终是虚妄的。西奥多与萨曼莎之间无性的、平等的、纯精神式恋情几乎就是「柏拉图式爱情」的翻版,但这种建筑在高度德性和精神领域内的爱情是很难维持下去的,因为人都是自私的、有欲望的,萨曼莎先用声音,后又妄图用真人来满足西奥多的欲望便是非常鲜明的例子;又比如,夫妻间需要一致的步调和理念。西奥多和妻子、艾米与丈夫的离婚,以及萨曼莎最后选择离开西奥多都反映了这个道理,只不过前两者更加实际一点罢了。

有人说这种恋爱其实是自恋,或许是又不完全是。AI并非完全受控于人,也并非人自我的完全投射。某种程度上,它是在填补你生活中其他“角色”无法时时“在场”而留下的空白。这或许更接近于那种剥去了一切“表演”的两个人相处的状态,每个人都要求对方接纳全部的自己,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填补对方内心所有余下的空间。只不过只有强大如AI才能承受另一个完全真实的人的一切,尝试进入其内心而不是转身逃开,完美做到共同成长“但不让彼此步上歧途”、“不吓到对方”。这是爱么,或者只是陪伴?但爱是什么,相濡以沫的爱情最后不都会变成“陪伴”?

西奥多的前妻讥讽他“连真实的人类情感都应付不了了”大概一点错也没有,正因为简单直接《她》中二人的感情才能在一种近乎理想的状态下继续。只不过讲故事的人在一切可能的变质之前用外力将它终结,所有人最终还是回归去面对复杂的人类情感。

编导斯派克·琼斯在接受采访时说他无意描绘一个反乌托邦的近未来,《她》的最初设想不过是一个“与声音陷入恋爱”的故事。但不管怎样,在这个故事里,是科技的发展让这样一种“恋爱”成为可能。而这样一个你可以交付全部、完全信赖的声音的背面也就是被操控的可能性。也许是看了太多反乌托邦的科幻作品,在片中双方情感的每一个波动点上,我都内心阴暗地预见它可能滑向另一种前景。这种阴暗的心理或者说恐惧,在男主人公跌坐在地下通道入口的阶梯那一幕时冲上了顶点。银幕前的自己和他一起注视着走上来的一个个人,每个人都目不斜视地对着自己的移动设备“自言自语”,沉浸在一个不属于任何时空的世界。电影里,恋上自己的操作系统的并不止西奥多一人。而地下通道入口这样的情形就算现在也并不罕见,只不过现在的电子设备还没前进到成为AI。

电影《她》中,男主人公西奥多情感推演的过程,和所有普通的恋爱几乎一样,邂逅、亲近、交欢、疑虑、巩固……唯一不同的不过其交往的对象是一款语音AI(人工智能)操作系统。

为什么人会爱上操作系统?或许是因为寂寞难耐。这种感觉与我们身边的人数无关。帕斯卡·梅西耶的“文字炼金师”认为寂寞和孤独的根源在于我们得不到“别人的敬重、好感与肯定”。但他人表面的回应并不能使你满足,在一些时刻你还是会觉得,朋友或家人的问候不过是一种客套或分内的关怀,没有人能真正回应你的情感或忧虑。就像电影中西奥多询问他的“闺蜜”艾米对他的恋情怎么看,艾米说:“我不知道,因为我并不是局内人”。

事实上,也很难有人会全心投入地去关注他人。日常的交往中,我们在他人面前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意或有意的目的,流露着我们想呈现给他人的角色。在牢骚和倾诉中,坐在你对面的人正扮演“朋友”或“家人”的角色,他们内心或许正在烦恼自己的事情。

短期的角色扮演并无大碍,但长年累月在同样的人面前表演同一个角色比如“伴侣”,就难免产生角色的僵化,对手戏的双方都会厌倦,并且本来人也并非是一成不变的。所以很多人说最理想的伴侣是能和自己一同成长的伴侣。但这又面临一个新的问题,双方的成长是否能够步调一致?即是西奥多所说的“成长但不让彼此步上歧途,成长但不(让自己剧烈的变化)吓到对方”。男主人公和自己前妻的争执就来自这种成长中的分化。一方出于保护竖起围墙,另一方无法靠近于是干脆远离不再回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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